第34章 余烬与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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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队长！”王虎和李明立刻领命，带着还能动的士兵迅速行动起来。

赵磐和林薇再次回到舱门前。看着舱内陈观庞大的身躯和蜷缩在他身边的艾米，如何在不惊醒孩子、不加重陈观伤势的前提下把他弄出来，成了巨大的难题。

“舱门变形严重，空间太窄，大型工具用不了。”林薇观察着卡死的舱门和狭窄的缝隙，“只能尝试用液压杆一点点撬开缝隙，再把他拖出来。但他太重了，而且…艾米…”

“艾米我来抱。”赵磐沉声道，“先把她抱出来，再处理陈观。动作轻点。”

两人小心翼翼地再次钻进舱内。赵磐屏住呼吸，极其缓慢、轻柔地将熟睡的艾米从陈观身边抱起。小女孩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离开熟悉的冰冷“墙壁”，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嘴瘪了瘪，但终究没有醒来。赵磐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弓着腰，极其艰难地将艾米从狭窄的缝隙里抱了出来，交给外面一个伤势较轻的士兵抱着。

接下来是更艰巨的任务——移动陈观。

赵磐和林薇合力，用找到的两根还算坚固的金属杆，插入舱门缝隙，利用杠杆原理，一点一点地撬动变形的金属。刺耳的嘎吱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瘆人。每一次用力，陈观瘫软的身体都随着舱体的震动而微微晃动，看得两人心惊肉跳。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舱门终于被撬开一个勉强能容纳陈观身躯通过的缺口。赵磐和林薇累得几乎虚脱。

“一、二、三…用力！”

赵磐低吼着，和林薇一起，抓住陈观肩部和腰部的装甲凸起，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拖拽。陈观的机体沉重得超乎想象，摩擦着扭曲的金属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他扭曲的右臂随着拖动无力地晃荡着，看得林薇一阵阵心悸。

终于，在两人几乎脱力的时候，陈观庞大的身躯被艰难地从维护舱的残骸里拖了出来，平放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阳光（如果穹顶破口透下的污浊光线也能算阳光的话）落在他布满伤痕的装甲上，反射出黯淡的光泽。颅冠上的星璇灰烬，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了。

林薇顾不上休息，立刻拖着伤腿扑到陈观身边，打开随身的简易工具箱，开始检查。

“背部装甲…大面积熔毁和穿透伤…内部骨架可见裂痕…”

“右臂…肘关节完全粉碎性损毁…上臂装甲撕裂…三根主能量导管断裂，两根次级回路完全烧毁…”

“能量核心…光之心…”林薇将一个小型探测器的探头小心翼翼地贴在陈观胸甲中央，靠近白金熔炉的位置。探测器屏幕上，代表能量强度的曲线微弱得几乎成了一条直线，在极低的基线附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波动着，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显得无比艰难，仿佛随时会归于沉寂。

“搏动频率…低于维持最低意识活动的阈值…能量输出…接近于无…”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就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而且，没有外部能源接口！白金熔炉是封闭设计，自循环供能！我们…我们根本无法给他补充能量！” 这个发现像一盆冰水浇在两人心头。

“妈的！难道只能看着他…”赵磐一拳砸在地上，指关节瞬间渗出血丝。

就在这时，王虎那边传来了喊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队长！林工！快来看！有发现！”

赵磐和林薇立刻循声望去。只见王虎和两个士兵正围着那截巨大的断爪根部。他们用找到的隔热布和金属板做了简易防护，正费力地撬开几丁质甲壳。

“他娘的！这玩意儿里面…有东西在发光！”王虎用一根长杆，小心翼翼地从断爪创口深处，撬出了一块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晶体！

那晶体通体呈现一种深邃、污浊的暗紫色，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扭曲的脉络，内部却隐隐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极不稳定的墨绿色幽光！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深渊气息扑面而来！

“深渊能量结晶！”林薇失声叫道，眼中瞬间爆发出复杂的光芒，有惊悸，有厌恶，更有一丝…绝境中看到扭曲希望的亮光！“而且是高纯度的！从创口深处挖出来的…这很可能是它肢体再生的能量核心！”

“这玩意儿…能给老大用？”王虎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晶体，独眼里满是怀疑和忌惮，“看着就邪门！别把老大最后那点光给污染了！”

林薇快步走过去，强忍着那股精神上的强烈不适感，仔细观察着那块晶体。“不行！绝对不行！”她斩钉截铁地摇头，语气带着后怕，“这是纯粹的深渊污染源！结构狂暴且混乱！陈观的光之心是高度秩序化的纯净能量核心，两者属性完全相克！强行注入，无异于将最烈的毒药灌进垂死之人的喉咙！只会加速光之心的崩溃！”

王虎眼中的亮光瞬间熄灭，骂了一句：“操！白高兴一场！”

然而，林薇的目光却没有离开那块晶体，眉头紧锁，似乎在飞速思考着什么。“等等…或许…不是完全没用…”她喃喃自语，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属性相克…狂暴…混乱…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转换器’？或者…一个‘缓冲器’？一个能暂时容纳、甚至稍微‘驯服’这股狂暴能量的东西…再尝试进行能量性质的转化…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不远处地面上，那团彻底报废的“寻路者”焦黑残骸。那个盒子，曾经的核心，拥有强大的能量处理和转换能力…即使烧毁了，它的某些基础结构…

“转换器？缓冲器？”赵磐看着林薇若有所思的样子，又看看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紫色晶体，“林工，你有想法？”

林薇没有立刻回答，她快步走到“寻路者”的残骸旁，不顾烫手，捡起一块相对完好的、布满裂纹的金属外壳碎片。碎片内部，隐约能看到一些烧熔扭曲的精密电路和微型能量导管结构。

“理论…只是理论！”林薇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赌徒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寻路者’的核心虽然烧毁了，但它的基础能量通路和部分惰性缓冲材料可能还有残留！我们可以尝试…利用它的残骸，制作一个最简陋的‘能量萃取与缓冲装置’！把这深渊结晶里的狂暴能量先引出来，经过残骸里可能存在的缓冲结构初步‘过滤’和‘降频’，哪怕只能削弱一点点混乱属性！然后再尝试…将这股被初步处理过的、相对‘温和’的能量流，引导到陈观机体上受损相对不那么严重的次级能量节点！比如…腿部或者背部的非核心回路！”

她越说越快，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目的不是直接给光之心充能！而是…而是用这股外部能量，强行刺激他机体的基础能量循环系统！就像给停跳的心脏做电击！只要能稍微激活一点非核心区域的能量流动，就可能…就可能带动光之心本身极其微弱的搏动，形成一个正向的微弱循环！哪怕只能维持住现状，不再继续恶化，争取到时间！”

这个想法大胆、疯狂，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用深渊污染源去刺激一台濒临彻底沉寂的机械？听起来就像自杀！

赵磐死死盯着林薇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毫无生息的陈观，再看看那块散发着邪恶光芒的紫色晶体。他脸上的肌肉绷紧又放松，最终，一个凶狠决绝的表情定格在他脸上。

“干了！”赵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再坏，还能坏过现在吗？总比看着他一点点熄灭强！王虎！把那鬼东西拿过来！林工！你需要什么工具和材料，尽管说！拆了这里都行！老子给你打下手！”

王虎看着那块不祥的晶体，又看看赵磐和林薇决然的表情，一咬牙：“妈的！拼了！老大，你可千万撑住啊！”他小心地用布包起那块暗紫色的深渊结晶，递给了林薇。

林薇接过晶体，那冰冷滑腻又带着诡异脉动的触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但她死死攥住了它。她快速扫视着周围的废墟：“我需要‘寻路者’残骸里所有看起来还算完整的能量导管和金属结构！要快！还有，尽可能多的绝缘材料！最细的金属导线！还有…工具！镊子、切割器！快！”

幸存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如同工蚁般在废墟中翻找着一切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林薇拖着伤腿，跪坐在陈观庞大的身躯旁，将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渊结晶小心地放在一边。她拿起“寻路者”焦黑的残骸，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如同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手术。她用颤抖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拿起小巧的镊子和切割器，开始小心翼翼地剥离、清理那些烧熔扭曲、但结构尚存的部分——一段可能还能导通的微型能量通路，一片含有特殊缓冲合金的金属基板，几根尚未完全熔断的微型能量导管…

她的动作快而精准，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混合着灰尘流下。每一次剥离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切割都屏住呼吸。她在和时间赛跑，在和深渊的污染赛跑，更在和陈观体内那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光赛跑！

赵磐守在一旁，如同最忠实的护卫，将林薇需要的各种小零件和材料递到她手边。他的目光不时扫过陈观颅冠上那丝微弱到极致的灰白余烬，又落回林薇那专注得近乎神圣的侧脸。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腥、机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士兵们翻找东西的窸窣声、林薇工具操作的细微声响、远处断爪创口处汁液滴落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林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她面前，摆放着一个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装置：几段烧得焦黑、勉强清理出接口的微型导管，连接在一块布满裂纹、刻蚀着模糊能量纹路的缓冲基板上，基板另一头，则被她用找到的最细导线，小心翼翼地焊接上了一根相对完好的、从陈观腿部装甲缝隙里剥离出来的次级能量回路接口。整个装置的核心，就是那块被固定在基板中央、散发着污秽墨绿幽光的暗紫色深渊结晶。装置简陋得像个随时会散架的玩具，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稳定能量波动。

“好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疲惫和一丝不确定的颤抖，“只能…做到这样了。赵队长，我需要你按住这个接口，确保它稳固连接在陈观腿部的次级节点上。一旦接通，我会尝试激活结晶的能量输出…过程可能…非常危险，能量冲击和深渊污染反噬都可能发生！你…”

“少废话！”赵磐直接半跪下来，伸出布满老茧和伤口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稳稳地按住了那个简陋装置连接在陈观腿部装甲上的接口位置，眼神无比坚定，“动手！”

林薇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起一个临时改装的、连接着导线的金属探针，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点向装置中央那块暗紫色的深渊结晶！

滋——啪！

就在探针尖端即将接触晶体的瞬间，那晶体内部的墨绿幽光骤然暴涨！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恶意的能量乱流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顺着导线和导管，疯狂地涌入那个简陋的装置！

嗡——！

整个缓冲基板瞬间亮起刺目的、不祥的暗紫色光芒！表面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连接其上的微型导管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呃！”赵磐闷哼一声，按住接口的手掌瞬间感到一股狂暴的电流感和冰冷的侵蚀感穿透手套！那感觉像是被无数根冰冷的毒针同时刺入！但他咬紧牙关，手臂肌肉坟起，如同焊死的钢柱，纹丝不动！

那股被初步引出的狂暴能量，在流经布满裂纹的缓冲基板时，似乎被基板内部残留的某种特殊结构强行“撕扯”了一下，能量流中那些最尖锐、最混乱的“尖刺”被稍稍磨平了一些，频率似乎也降低了一点点。然后，这股被“粗糙打磨”过的、依旧狂暴污秽但似乎“相对温和”了一丁点的能量流，顺着那根纤细的导线，猛地冲进了陈观腿部那处受损的次级能量节点！

陈观庞大的金属身躯猛地一震！

腿部装甲连接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混杂着墨绿和暗紫的电弧！一股肉眼可见的、污秽的墨绿色能量如同毒蛇般，顺着腿部破损的能量回路，疯狂地向机体内部钻去！所过之处，金属表面迅速爬上一层不祥的黑色锈蚀纹路！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深渊污染能量侵入！侵入路径：左腿次级能量节点！污染扩散中！污染扩散中！”小黑的尖叫声带着极致的惊恐，在陈观死寂的意识深处突兀地炸响，虚拟形象疯狂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雪花屏幕！它试图调动残存的能量进行拦截，但那点微末的力量在这狂暴的入侵者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然而，就在这污秽能量疯狂入侵的同时——

陈观那沉寂的机体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粗暴的、外来的刺激…极其微弱地…触动了一下。

颅冠上，那丝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灰白余烬，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