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专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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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纺台的刑轮血肉尚未刮净，石根喉间骨肉糜浆的腥咸也未淡去。沟壑，这座被匠籍谱永恒锁死的工奴营，匠魂的微光在刑轮碾磨下彻底熄灭，世代沦为旋转的飞灰。然而，在这片彻底凝固的“秩序”之下，祭坛的草叶却感知到了另一种更幽微、更致命的溃烂——**火源的溃烂**。

制陶窑的火光摇曳不定，窑温起伏，烧出的律砖色杂易碎；冶炼炉的铜汁翻滚迟滞，杂质难除；蒸坊的甑底火焰忽明忽暗，粟饭夹生霉变。沟壑赖以维系生存与权力的火焰，如同被湿柴压住的余烬，在严苛的配给、匠奴的麻木与资源的枯竭下，正滑向彻底熄灭的边缘。负责燃料采集的奴隶带回的柴薪潮湿腐朽，窑工添柴的手因恐惧而颤抖，火候掌控失准。火焰的衰弱，比匠力枯竭更直接地威胁着石根暴力帝国的物质根基——能量本身。

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资源垄断”、“特许经营”、“价格管制”、“税收制度”、“国家资本主义”、“剪刀差”、“统购统销”的冰冷图谱骤然亮起，闪烁着比人身依附更终极、更触及生存命脉的统治光芒。火源失控？能源枯竭？权力的熔炉即将冷却。必须铸造一套更绝对、更无情的能源枷锁！将每一缕火苗、每一根柴薪都锁死在权力的陶窑内，用特许的专营与残酷的税赋将其煅烧成仅供权力吸食的余烬！而陶窑…那曾象征制陶与冶炼的原始熔炉…其吞噬燃料、转化物质、毁灭与创造并存的特性…将成为禁锢这生命之火的完美刑具！

她的目光，如同锁定最后炭火的秃鹫，扫过沟壑边缘几处冒着可疑黑烟的简陋土窑——那是奴隶在绝望中偷偷搭建，用于烧制私碗、熬煮偷藏粟粒的最后挣扎。这微弱的、游离于权力之外的火焰，在草叶眼中，是必须被彻底收编或扑灭的叛逆余烬。

“窑专营。”草叶的声音如同湿柴爆裂，带着一种将生机焚化成灰的沙哑，宣告着能源的血腥国有化。她指向沟壑最高处、俯瞰整个工坊区的祭坛侧翼，那里岩石裸露，寸草不生。“此地！立‘窑鉴台’！置‘窑吏’！颁‘专营律’！凡…寸火…缕烟…皆…窑刑…焚净！即刻。”

命令如同冷水泼入炭堆，沟壑内连刑轮的嗡鸣都为之凝滞。窑鉴台。窑吏。窑刑。又一个将生存之火纳入权力熔炉的终极恐怖。连籍吏石算都感到了皮肤的灼痛。这座窑，将焚化谁的生机。

“入‘窑吏’者…”草叶的声音带着一种灼热的“特权”诱惑，“…掌火源…断炊烟…代…神掌…窑…享…免赋…之权…俸…倍于…籍吏！”

“掌火源…断炊烟…免赋权…俸禄…” 这些词语在赋税（生存本身就是赋税）重压的灰烬群中投下致命的诱饵。石算、石狡等吏目，甚至一些渴望靠近火源取暖的底层监工，眼中瞬间燃起贪婪的焰苗。在掌控温暖和豁免压榨的诱惑下，人群如同被热浪吸引的飞虫，涌向那片即将被窑火统治的岩台。

**窑鉴台的筑造：火焰的祭坛**

* **台基的“薪柴”（生命的奠基）：** 选定的岩台被强行凿平。草叶的要求充满焚化的冷酷。“垒火塘！铺…湿柴…朽木…及…私燃…者…之…躯！窑台…立其上…永镇…野火！”

奴隶们麻木地将近期采集的、因潮湿无法用于官窑的劣质柴薪填入凿出的浅坑。又将几个因“私设土窑”被抓获的奴隶拖来，当众剥去衣物，像待烧的柴捆一样，活生生地码放在湿柴之上！他们惊恐的挣扎和呜咽被湿柴的噼啪声掩盖。空气弥漫着朽木的霉味、汗液的酸馊和绝望的恐惧。一口巨大的、窑壁龟裂、烟道堵塞的废弃旧陶窑（象征被淘汰的旧秩序）被抬来，倒扣在铺满人柴的浅坑之上，作为“窑鉴台”的核心刑具——**“焚刑窑”**。窑口朝天，内壁糊着一层厚厚的、焦黑的窑汗。

* **“官窑”的圣化（唯一的熔炉）：** 草叶下令，捣毁沟壑内所有非官方的炉灶、火塘、土窑！包括战士营区取暖的小火坑、制药局熬药的小陶炉。

一个老奴隶因在窝棚角落用几根偷藏的干草点燃微火暖手，被“圣武士”拖到台前，当众将他的双手按入那堆湿柴中浸透，然后丢入焚刑窑下的人柴堆。所有被捣毁的私火痕迹，连同其使用者，都被视为“野火之源”。

“野火…皆…乱序…之…源…废。”草叶的声音毫无波澜。

她指向仅存的大型制陶窑和冶炼炉。“唯…此…可为…火器！然…须…专营！” 她命令，立即由“窑吏”接管所有官窑及燃料（柴薪、木炭）仓库。任何取火、用火行为，无论烧饭、取暖、照明、劳作，必须向窑吏申请“火引”（刻有日期、用途、时限的骨牌），并在指定官窑进行。私藏火种、私采燃料、私设炉灶者…立焚。

“此乃‘官火’！生息…唯一之…权柄！非窑吏…不得…授引！私触…投窑…焚身！” 绝对的能源垄断。生命的热量只允许从权力的熔炉中泄露。

* **“窑吏”的司炉（火焰的看守）：** 草叶从籍吏（熟悉定额）、范吏（熟悉登记）、以及性情酷烈、对热量异常敏感的低阶监工中挑选出十人，组成“窑吏”。赋予他们裁决生死的恐怖权柄。

* 身着特制的、焦黑色、如同烧焦树皮、散发着烟火和皮肉焦糊气味的皮围裙“窑鉴服”。头戴插着烧焦禽羽的青铜盔。

* 配备特制的青铜“火引牌”（用于发放和查验）、骨质“燃料簿”（记录每日燃料消耗与产出）、青铜“封火叉”（用于捣毁私火）、以及用于执行“窑刑”的特制、带观察孔的大型陶窑（“刑窑”）。

* 拥有分配、核查、回收所有“火引”的权力。拥有登记、征用、配给所有燃料的权力。拥有对任何“私火”、“超时用火”、“用途不符用火”行为当场宣判、执行“窑刑”的权力。

* 月俸。固定十枚“新权钱”。自身及直系亲族享有“永火引”（可随时取火取暖）。靠近官窑居住（享受余温）。对罚没的“私燃”物品及“罪体”拥有优先处置权（燃料）。

**专营律的獠牙：火焰的刑律**

当第一批刻着冰冷日期和用途（如“蒸坊辰时”、“冶炼午时”）的“火引”骨牌由窑吏石算分发到蒸坊主事颤抖的手中时，当窑吏在燃料仓库用冰冷的秤杆称量每一捆送入官窑的柴薪时，一场针对生命之火的绝对禁锢开始了。草叶颁布的《陶窑专营令》条文，被用烧红的青铜凿，深深烙刻在窑鉴台倒扣的焚刑窑外壁上，字字冒着青烟。

* **火源唯一：** 唯持“火引”于指定“官窑”者，可取火用火。私藏火种（如火绒、燧石）、私采燃料（如拾取枯枝）、私设炉灶者…初犯剁手（惯用手）。再犯。投窑焚杀。

* **燃料唯一来源：** 唯经“窑吏”登记、配给之燃料，方可用于官火。凡私藏、私拾、私换燃料者…皆为“盗燃”。刑罚参照私设炉灶。

* **火引神圣：** 火引须严格按时、按地、按用途使用。凡超时用火、转移火种、用途不符（如取暖引用于照明）者…皆为“渎引”。初犯鞭背。再犯。断一指（非惯用手）。三犯。投窑焚杀。

* **火税严苛：** 凡申请火引者，无论用途，皆须缴纳“火税”（以粟米、麻布、劳力折算）。无力缴纳者，可用亲族劳力抵偿。拒缴者…剥夺火引权…冻馁…自毙。

* **窑吏无谬：** “窑吏”所授所判，即为神火。不得质疑。不得申诉。违者。视为亵渎官窑。处“全族净火”之刑（全家投入刑窑焚化）。

**窑刑的焚炼：**

窑吏焦黑的身影如同移动的炭块，他们的火引牌所到之处，任何未经许可的热量都被视为必须扑灭的野火。

* **窝棚的“余烬”：** 深夜，窑吏石狡带队突袭奴隶窝棚区。焦黑的窑鉴服在寒风中飘动。

一个窝棚内隐约透出微弱的红光和暖意。石狡一脚踹开破草帘，只见角落里，一个病弱的老奴隶蜷缩着，面前几块从官窑扒拉出的、尚带余温的炭渣发出微弱红光。

“私…取…余…烬…渎…引…罪…”石狡冰冷宣判。窑卫（窑吏下属）上前踩灭炭渣，将老奴隶拖出窝棚。

“初犯…鞭…背…二十…”石狡命令。皮鞭在寒风中呼啸，抽打在老奴隶单薄裸露的脊背上，留下道道血痕。老奴隶在剧痛和寒冷中蜷缩颤抖。

* **战士的“暖手”：** 一个守夜的年轻战士，在寒风中冻得手脚僵硬，偷偷将手伸向冶炼炉方向，汲取一丝飘散的余温。

“逾…距…取…暖…用…途…不…符…渎引！”石算幽灵般出现，声音如同寒风。